文｜李长青
《绝命毒师》是少有的值得多刷几遍的电视剧，整体和很多细节都堪称经典。再刷之时发现之前被自己忽略的一个场景，那就是老白在高中体育馆集会上的演讲。那场集会的目的旨在通过共情来平抚师生们的情绪。在那之前，一场惨烈的空难在学校所在的社区上空发生，大量的飞机残骸和尸体散落在了社区里。而空难发生的原因是一名调度员的失误，而调度员失误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丧女之痛，而他女儿是死于老白的见死不救。也就是说，空难的发生老白有重大的责任。
对此老白很可能是知道的，因为之前空难背后的故事，包括调度员丧女的事情已经被媒体广泛报道。而熟悉电视情节的都知道，说老白对他女儿见死不救算是轻的，他那近乎是故意杀人。而这篇文章要探讨的不是老白见死不救的细节和背后的心理，而是他在高中集会上的演讲。
如前所述，这样的集会是让大家对同一事件畅所欲言，抒发自己的同时也感受他人。这种形式不仅可以用来治疗心理疾病，有时候还用来辅助治疗身体障碍。
轮到老白发言的时候，他开宗明义的表示我们应该感到幸运，因为这么大的空难，地面上无人伤亡。如果发言到此为止倒也没啥毛病，但接下来他的发言明显让老师和学生们都不安起来。他开始大谈特谈什么飞机上没有满员，只坐满了一半的乘客；这不算是历史上最大的空难，顶多排到第五十多位；最后他举了史上最大空难，死亡583人的西班牙特内里费空难。然后问现场的师生们，你们谁记得这个空难吗？然后又自问自答的说没人记得，因为我们向前看了。所以他的结论就是我们应该忘记这场空难，向前看。
从某个角度来说，老白的演讲没啥不对，这是最大的空难吗？不是。我们应该为飞机没坐满人感到幸运吗？应该。我们应该为地面上无人伤亡感到幸运吗？当然。但为什么会让人听起来那么不舒服，甚至让人觉得冷血呢？关键在于这里面没有同情。
人之所以为人，文明社会之所以让人安全，人对人的同情是基础。我们会因为他人的痛苦而不适，也会为了减少他人的痛苦而努力。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没有帮助他人时，正常人还会有负罪感。对他人的同情不仅是一种道德，还会成为一些高道德要求行业的准则，比如医生护士就被要求时时刻刻对病患保持同理心。哪怕对某个病人心里厌烦，也不准有任何侮辱性和伤害性的言行。
老白的发言让人感觉冷血，就在于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悲伤，和对逝者的同情，连对周围人的共情都没有。
而更令人齿冷的地方还不在这里，如前所述，老白是这场事故的导火索，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他的所谓忘掉过去向前看的正能量发言其实是在心里为自己开脱。为此他不惜拉特内里费航空事故来为自己垫背。讽刺的是现场大多数是出生九零后的高中生（《绝命毒师》开播于2008年），他却问大家记不记得1977年的空难。这就像今天的领导人问年轻人们记不记得六十年前的大饥荒，从而为今天的灾难责任开脱。
如果《绝命毒师》里这个场景能够对我们有所警示的话，那就是那些在灾难中或灾难刚刚过去不久就急着要人们辩证看待灾难，去寻找灾难的阳光面，或者督促人们尽快忘记灾难向前看的人，很可能就是灾难的制造者。
2023.01.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