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玮
方舟子的性格可以用两个字形容，坚韧。他认准的事不会改变。对手越强大，他越要进行挑战，而且一旦交手，就坚持到底绝不放弃，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他打假韩寒，柴静，崔永元，施一公，张文宏，都是在这些人如日中天，红得发紫，被当作民族英雄的时候。要理解方舟子这个逆流而上敢为天下先的个性，需要知道对他产生深刻影响的三个重要人物。
第一个人物是鲁迅。方舟子在美国读博的时候，曾经办鲁迅网页录入鲁迅全集全文，与全世界的鲁友分享。这是一件耗时费力无一分钱收入的事，他投入巨大热情去完成，是出于对鲁迅发自内心的挚爱。他能够背诵全部的野草篇章，从思想到文风到性格都受到鲁迅的巨大影响。他曾经五次去上海拜谒鲁迅墓，在那里流连徘徊，与他的精神导师在冥冥中对话。他服膺鲁迅，不光源于鲁迅对中国社会的尖锐深刻的剖析和对中国历史本质的揭示，更是由于鲁迅那种在绝望中抗争的悲剧精神：看透人生社会的黑暗，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在孤独中领略生命的悲壮的精神在方舟子的心中产生共鸣。鲁迅对骗子对伪君子的痛恨，痛打落水狗，一个也不宽容，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决绝态度，他的救救孩子的呐喊，对这个多灾多难疾病缠身的民族爱很交集的复杂感情，都遗传到方舟子身上。最近几年鲁迅遭冷落，胡适被追捧。他做了一句对联，捧胡多为伪君子，骂鲁必是真小人，表明他对伪自由派知识分子的厌恶和对鲁迅的推崇。不了解鲁迅，也就不会理解方舟子。所谓薪尽火传，心心相印。在方舟子内心，他是以鲁迅自我期许的。后来人写历史，二十世纪上半叶出了鲁迅。百年以后，鲁迅精神复活了。
第二个人物是杜甫。方舟子曾经说过，如果他被流放到一个孤岛，就带一套杜工部集，一切艰难困苦皆足以泰然处之。表达了他对杜甫的深爱。杜甫对他的影响是仁者情怀，大爱无疆，用生命的血泪写作，充满人性光辉。很多人以为方舟子为人刻薄，内心阴暗，靠跟名人过不去来满足自己的嫉妒心理，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方舟子大慈大爱，内心宽广，与鲁迅一样既有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冷峻，也有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热忱。方舟子走上打假路的一个重要起因，是看不下去骗子们对可怜而无辜的底层消费者的欺诈。骗子的猖獗，政府的纵容，百姓的无知，媒体的装聋作哑，都让他产生无法遏制的义愤。他虽无权势，但有一支笔，要为沉默的底层受害者代言发声。疫情期间，只有方舟子不断地为被政府野蛮封城封楼的广大民众呼吁呐喊，也只有方舟子敢于向强大的官府叫板，揭露他们与医药公司合谋，利用疫情谋财害命。他甚至对邪恶的警察当局发出挑战。这种不畏强暴为民请命的精神，在当下的中国是多么难能可贵。外冷内热，大爱大恨，构成了方舟子的道德和情感世界。这个世界简单透明，一以贯之，一点不复杂。但是这样的境界几乎无人可以企及。
第三个人物是金庸。方舟子是金迷。他本是反对武侠小说这种类型化写作模式的，唯独对金庸情有独钟，称金庸博大精深，无与伦比。他通读过几遍金庸全集，特别是天龙八部，笑傲江湖，鹿鼎记几部经典更是反复通读。金庸里的人物如令狐冲，萧锋，是方舟子的理想人格，他们有情有义，坚贞不渝，胸襟开阔，悲天悯人，即儿女情长又英雄气盛。方舟子向往武林世界，以行侠仗义独往独来的江湖高手自期。他曾说自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最终笑傲江湖，顶天立地而又问心无愧，才是大丈夫所为”。八十年代金庸热，多少人做武林梦。而真正实现了武林梦的却只有方舟子。在他剥下一个个显赫的人物的面具之后，在他从中医保健养生医药等各个利益集团中拯救了无数生命和财产之后，在他与各种反科学宗教迷信势力激战之后，他获得的快乐除了实现了社会正义，也是童年英雄梦想的实现。金庸用语言编织了一个武侠世界，方舟子用行动把这个虚拟世界变成真实世界，并充当主人公。一个真正的独行侠，武功高强，单枪匹马，打遍天下无敌手。金庸先生有知，应该笑慰地下。他虚构的人物有了一个真身，江湖传奇变成了真正的历史记录。这实在是一件新世纪的江湖传奇。
2021.9.13 圣地亚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