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方舟子
中国这次疫情的高峰已经过去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准备开庆功大会。有一些地方的疾控中心做了调查，发现90%的人已经被感染过了，而且基本上都有很明显甚至比较严重的症状。中国完成疫苗接种的比例高达90%，很明显，中国的疫苗对于预防感染起不到作用，所以中国的专家就改口宣传说，疫苗虽然预防不了感染，但是能够预防重症、死亡。然而，中国的医院人满为患，中国的殡仪馆、火葬场也人满为患，那么中国的疫苗究竟能不能预防重症、死亡也是很值得怀疑的。
中国的专家喜欢举香港的数据作为证据，因为香港的数据表明了中国的疫苗（科兴疫苗）预防重症、死亡非常有效，甚至比信使RNA疫苗还有效。但是，中国的专家从来不说的是，巴西也有关于科兴疫苗的使用数据，而巴西的数据表明科兴疫苗预防重症、死亡相当差，有效率只有信使RNA疫苗的一半，所以巴西号召接种科兴疫苗的人去补打信使RNA疫苗。智利也有科兴疫苗的数据，他们的数据表明，在奥密克戎高峰时期，接种科兴疫苗的人死亡率反而比没有接种的人还高，所以智利也号召接种科兴疫苗的人去补打信使RNA疫苗或者阿斯利康的疫苗。
关于中国的灭活疫苗究竟能不能预防重症、死亡，它的有效率究竟有多高，世界不同地方的数据不一样，至少是有争议的。但中国的专家只拿现在已经一国一制、跟中国大陆的数据同样让人怀疑的香港数据说事，故意忽略了其他地方的数据。他们还提出一个理由说，疫苗本来的主要作用就不是为了预防感染，而是预防重症、死亡，甚至说大部分疫苗都不能预防感染。
这种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我们接种的疫苗，绝大部分都能预防感染，而且接种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预防感染。天花疫苗如果不能预防感染，怎么可能消灭天花病毒呢？小孩现在不用再接种天花疫苗就是因为天花已经被消灭了。现在还在接种的那些疫苗，麻疹疫苗、脊髓灰质炎疫苗、水痘疫苗、白百破疫苗、乙肝疫苗等等，所有这些疫苗都能够预防感染，而且是以预防感染为接种目的的，所以在推广疫苗接种时特别强调的一点是接种率要足够的高，例如麻疹疫苗的接种率要达到95%以上，才能够形成免疫屏障，来保护由于年龄或身体原因没法接种疫苗的人不被感染。这当然是只有在疫苗能预防感染时才有可能做到的。所以，鼓吹疫苗的主要作用不是为了预防感染，完全是不学无术的无稽之谈。
接种疫苗的主要目的是预防感染，这历来是医学界的共识。流感疫苗因为预防感染的有效率相当差，只有50%，有时候甚至连50%都不到，就被认为是比较差的疫苗的典型。当初研发新冠疫苗，主要目的也是为了预防感染，所以世界卫生组织当时为研发中的新冠疫苗划了一条及格线，保护效力要达到50%以上才算及格。这个50%的保护效力指的就是预防感染的保护效力，而不是预防重症、死亡的。可见在人们的心目中，疫苗的主要目的就是预防感染。中国的灭活疫苗为了达到这条及格线，就去凑数据。科兴的疫苗勉勉强强达到50%，国药的疫苗通过修改数据让保护效力超过50%，它们指的都是预防感染。信使RNA疫苗的保护效力达到了95%，指的也是预防感染。发现信使RNA疫苗保护效力这么高，让人们看到了终结新冠疫情的希望，专家们都纷纷出来说要推广接种疫苗，如果疫苗的接种率达到了60%～70%，就能形成群体免疫，就能有一道免疫屏障来阻隔新冠病毒的传播，就可以结束疫情了。那时的新冠病毒的传染性没那么强，基本传染数只有二点几到三，只要疫苗的接种率达到60%～70%，就可以形成群体免疫了。这个结果就是在信使RNA疫苗能够有效预防感染的基础上计算出来的。
对于后来出现的德尔塔，尽管疫苗还是能起到非常有效的预防感染的作用，但德尔塔的传染性已经变得非常强了。从德尔塔基本传染数6～8可以算出，要形成群体免疫，疫苗的接种率就要达到90%，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正是从德尔塔开始，人们发现，光靠疫苗来形成群体免疫是做不到的。但那个时候，大家都认为新冠疫苗还是能够保护人们不被新冠感染的。
直到奥密克戎出现，人们对新冠疫苗的看法才发生了变化。奥密克戎的变异非常大，导致已有的新冠疫苗的有效性都大大降低了。中国的灭活疫苗对奥密克戎一点效都没有，根本预防不了感染。信使RNA疫苗还能够预防奥密克戎感染，如果打了三针，预防奥密克戎感染的有效率还有60%，但是跟针对原始毒株、德尔塔能够达到90%以上比起来，有效率就低得多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接种疫苗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效率也会逐步下降。正是因为一方面疫苗的有效率大大降低了，另一方面有效率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弱，人们才开始强调接种新冠疫苗的目的不再是预防感染，而主要是为了预防重症、死亡。虽然信使RNA疫苗预防奥密克戎感染的有效率降低了，但预防重症、死亡的有效率还是相当高的。
病毒总是会发生变异的，发生了变异并不等于疫苗就没法起到预防感染的作用了。我们可以根据新的变异研发出新的疫苗，同样也能起到预防感染的作用。信使RNA疫苗的一个优势，是很容易根据病毒的变异研发出新的疫苗。但这个优势对奥米克戎发挥不了作用。奥密克戎的传染性太强了，跟麻疹差不多，甚至有可能超过麻疹，已经变成了人类已知的传染性最强的一种病毒。而奥密克戎又比麻疹病毒更容易发生变异，就导致奥密克戎非常容易产生新的变异，从而突破由疫苗接种或者感染产生的免疫力。在这一年内，已经出现了几种主要的奥密克戎变异了，从BA.1到BA.4、BA.5，再后来又是BQ.1，现在又在传XBB。几乎每隔三、四个月就会出来一种主要的奥密克戎变异传开去，导致疫苗的研发速度跟不上。例如，针对奥密克戎BA.1研发出的新疫苗，还必须做实验来证明它是有效的，还要提出申请获得药监的批准，批准以后要生产，还要推广接种。到时候，新的变异又已经出来了。所以，疫苗的研发、推广总是滞后的，就是因为奥密克戎的变异速度实在太快了。
另外，由于奥密克戎不仅传染性强，而且复制能力也特别强，所以被奥密克戎感染后的潜伏期就非常短，平均只有3天。这么短的潜伏期导致预防奥密克戎感染主要必须依赖于体内预存的抗体，即接种疫苗后产生的抗体，但预存的抗体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消失的。这本来并不是关键，因为长期的免疫靠的是记忆细胞产生的新抗体：免疫系统由于疫苗而导致了对病毒的记忆，一旦发现病毒入侵，免疫系统就会赶快生产新的抗体，而不是靠预存的抗体。但是，生产新的抗体需要5天左右，而现在的奥密克戎的潜伏期已经缩短到只有3天，靠记忆细胞刺激产生新抗体来预防感染就做不到了，必须靠预存的抗体。而预存的抗体四、五个月就逐渐消失，疫苗保护感染的效率也就逐步下降。这两方面因素导致预防感染已经变得不是那么可行了。不过，疫苗预防奥密克戎可能导致的重症、死亡的有效率下降得不多，还是相当高的，所以这时候更强调预防重症、死亡。
突出强调疫苗预防重症、死亡是由奥密克戎的特殊性决定的，并不是所有疫苗都强调预防重症、死亡，更不是说大部分疫苗只能预防重症、死亡而预防不了感染。这么说的人实际上是在为中国无效的疫苗打掩护。
2023.1.20录制
2023.2.19.整理
